2022年12月3日 星期六

借鏡瑞⼠︰不必把所有官⽅語⾔當成⺟語


承上⽂︰ ⾎緣語⾔並不等於⺟語

這兩天經由⾼⼈指點,才知道⾃⼰似乎遇上網軍了,與之過招的結果,發現在理解對⽅招式上最⼤的困難是,對⽅對「⺟語」與官⽅語⾔在概念認知上,與我有很⼤的出⼊。

台語⽂派⼝中的「華語」指的是國⺠政府來台之後所頒定實⾏的國語,台語則是閩南語,咦!台語不也是⼀種華語嗎?

⽽我⺟語派指的北京話卻是對⽅所認定的華語,⽽北京話跟台語⼀般,只是華語的⼀種。

就以台灣過去⺟語被壓迫的歷史來看,歷經⽇治時代的⽇語教育(漢⽂受到壓迫)與國⺠黨時代的國語教育(台語與客語受到壓迫),因此⽀持台語⽂的⼈⼠便預設⽴場,認定台語普遍為台灣⼈的⺟語,其實不然,我們的⺟語早就改變了。

早就變成北京話了。

我在前⽂曾經説過⼀句讓台語⽂派抓狂的話,現在推⾏台語⽂的⼈⼝⼝聲聲說台語⽂教育是我們的⺟語教育,這不是讓我們更像失根的蘭花嗎?我們連⾃⼰⺟語都不會讀寫,⽽且還是個⺟語⽂盲,北京話卻變成外語,那豈不是個天⼤的誤會(笑話)。

前⽂曾經分析過,⾎緣語⾔與地緣語⾔不⼀定能成爲個體的⺟語,⺟語應以語⾔精熟度作爲認定標準,聽説讀寫都不夠精熟的語⾔,不能稱爲⺟語。

我的⺟語定是北京話,無疑。

我們再進⼀步來看看,其他多語國家是如何實施他們的國語⽂教育的?以我最熟悉的瑞⼠爲例,德、法、義與羅曼什語(Rätoromanisch,只有六萬⼈⼝)四種語⾔同時為瑞⼠官⽅語⾔。在瑞⼠所有的商品標識與公家⽂書全標識著這四種語⾔,但並⾮所有的瑞⼠⼈將這四種語⾔認同為⾃⼰的⺟語。

⼤多數瑞⼠⼈還是單⺟語⼈。

德語區是以外語來教授法語的,⽽法語區也是以外語來傳授德語,英語則爲第⼆外語(近年有提倡英語的趨勢),只不過義⼤利語區⽐較倒霉,他們必須同時學習德語與法語作爲第⼀外語。即便德語區的⼈⼝佔全瑞⼠三分之⼆以上,法語區⼈⼝只佔百分之⼗五,縱使德語是强勢語⾔,法語區的⼈學習德語卻是以外語來學習,⽽⾮以⺟語來學習。並⾮全瑞⼠⼈都會說德語,我認識的瑞⼠⼈中不會說德語的⼤有⼈在。反之,幾乎全台灣的⼈都會說北京話。

換⾔之,瑞⼠實⾏的並⾮四⺟語教育,⽽是依地區的不同,實施的是單⼀⺟語 + 多種外語的語⽂教育模式。例如︰蘇黎世學童學法語,在認知上法語對他們⽽⾔是⼀種外語,同樣地⽇内⽡學童學德語,也是如此。

瑞⼠作爲多語國家有⼀點很值得注意的是,他們尊重不同⺟語的⼈,不可否認的法語區有强烈的反德情緒,但他們的企業内部溝通,以「各説各話」的⽅式來進⾏,也就是⼤家⿑聚⼀堂商量⼀件事情時,每個⼈被允許說⾃⼰的⺟語來進⾏溝通。

台灣⽬前推出的台語⽂教育,盲點就在這裏,會造成誤會與溝通上的歧⾒也是在這⼀點之上,推動台語⽂教育的⼈認爲台語⽂是台灣⼈的⺟語,企圖⼼太强,導致⼤家無所適從。

在台灣有更多的⼈並不把台語⽂視爲,⺟語。我便是其中之⼀。

沒有⼈願意⾃⼰的⺟語被⼈否定成不是⺟語,被强迫換成另⼀種不太精熟的語⾔來作爲⾃⼰的⺟語,想想以前被迫害的歷史就知道了,以前的⼈不樂意,現在的⼈更不樂意了。

在此建議爲政者應該留給不會台語⽂的⼈⼀點⾃由的空氣,降低期望,不如將台語⽂當成外語或是⽅⾔來推展,以⼀種輔助教育的⽅式來進⾏,⽽⾮讓學童作爲第⼀語⾔⺟語來學習,成爲兒童語⾔認知發展的⼀部份。

⾄於,使⽤台語⽂的⼈會不會因此⽽傷⼼的問題,這是很現實的教育政策實施,重成 效,不是個⼈感受與⾯⼦的問題,除⾮台灣⼈⼝中多數⼈的台語⽂精熟度遠遠超越北京話,所思所想都⾮以台語⽂來表達不可。否則就現實層⾯,把學習台語⽂的要求放這麽⾼,甚⾄企圖取代北京話,⾮成爲全⺠⺟語不可,那只會造成社會集體不安,搞不好會引起⾰命。

若是台語⽂被降級成「外語」,這算是歧視嗎?以客爲尊,外語不是得到更深的尊重嗎?

看看瑞⼠就知道了,瑞⼠有四種官⽅語⾔,⾃⼰的⺟語在鄰⼈家裏,就算外語,成爲他⼈的外語時,反⽽受到更深⼀份的尊重。德法兩語,對待外⼈都是使⽤最尊敬的⽂法,那是在家裏學不到的。我兒⼦就是⼀個例⼦,從⼩⽣⻑在英語環境,沒聽過最尊敬的德語⽂法,

⼋歲來到德語環境,對⽼師不會使⽤敬語,可慘了。

反觀北義德語⾃治區的義⼤利語教育,實施的是⺟語級的語⽂教育,連⼤學也不是以德語授課,因此在北義到處飄揚著奧地利國旗,⽽⾮義⼤利國旗,北義⼈反政府的意識⾮常地濃厚。

亞爾薩斯與洛林存在同樣的問題,我們都熟知『最後的⼀課』這篇舉世聞名的⽂章,然⽽這最後⼀課是法⽂課,亞爾薩斯被德國⼈佔領之後,孩⼦們無法再上法語課了,因此稱之爲『最後⼀課』。然⽽⼆戰結束時,對多少亞爾薩斯⼈來説,不是也是最後⼀課嗎?

是最後⼀堂德⽂課。

或許有很多⼈不知道,亞爾薩斯⼈是屬於⽇⽿曼⺠族,亞爾薩斯語屬於德語,與施⽡本語⾎緣最親近,基本上會施⽡本語就會亞爾薩斯語。戰後亞爾薩斯劃爲法國領⼟,學校的⺟語教育變成⸺法語,然⽽德語才是他們真正的⺟語。

我們何苦將這⼀切變成最後⼀課呢?

倘若主政者企圖⼼真的是如此恢宏,硬要將台語⽂當成⺟語貫徹於基礎教育之中。我們⾺上要⾯對的困難即是,我們的法規、⽂件、標識、出版物、甚⾄⽂創都還未全⾯性做好配套設施,來⽀持這樣的「⺟語級」的語⾔,⽽主政者卻⼝⼝聲聲說台語⽂教育是⺟語教育,是不是有點⾔過其實了?

反觀法語與德語各⾃有悠久的歷史發展,在歐陸皆是强勢語⾔。

⽽台語⽂連成爲⼀種成熟的官⽅書⾯⽂字都還達不到,⾄少在官⽅⽂件的翻譯未全⾯性展開之前,台語只能算是⼀種⽇常溝通⼝語。

就如在瑞⼠通⾏的瑞⼠德語,在⿊森林通⾏的施⽡本語,都是⽅⾔。極少數⼈能讀寫瑞⼠德語與施⽡本語,想要去學習瑞⼠德語與施⽡本語讀寫的⼈也是少數,雖然⼈們⽇常⽣活中說的都是⽅⾔,讀寫教育還是只有標準德語,與英國皇室⼀般,原本皆出⾃漢諾⽡ [1] 。

就⾎緣,難不成英國皇室都得以德語為⺟語?這話⼜扯遠了,但這何嘗不是告訴⼤家⼀件事情,其實⾎緣語⾔與地緣語⾔的執念是可以放下的?


[1] ⽬前德語國家及地區皆以漢諾⽡德語為標準德語,巧合的是英國皇室也來⾃德國漢諾⽡。1714 年英國國王喬治⼀世帶著兒⼦喬治⼆世,從德國漢諾⽡遠到英國繼承王位,兩⼈的⺟語都不是英語,他倆還不樂意到英國皇宮裏當國王呢。